13号打着哈欠，推开审讯室的门。三小时前，那个犀牛头的西装男就已经被拷在了桌子后面，然而直到现在，审讯也没有任何进展。
负责审问的两名治安卫兵紧张地站起身，13号慵懒地挥挥手，示意他们坐下。经过卫兵身边时，他随手摘下挂在卫兵腰间的警棍，当着嫌疑人的面刷地把它伸展开。
犀牛男不屑地瞥了13号一眼，冷笑着说：“长官，您这套吓不到……”
啪！
警棍毫不留情地抽在了犀牛男的脸上，一颗牙齿随着鲜血飞出好几米。犀牛男惊愕地抹了一下脸，接着恶狠狠地说：“新来的，你竟然……”
啪！
又是一棍，这下比刚才那下还要重，连桌对面的治安卫兵的脸上都溅上了血，后者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。
桌子受到手铐的拉扯，发出刺耳的声响，要不是底部焊死在地面上，它一定会被犀牛男歪倒的身体带翻。
犀牛男的两边脸颊都肿得像个馒头，异化后的坚硬皮肤也没能起到什么保护作用。他吐出嘴里的血沫，缓缓直起腰，低声说道：“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？”
“我很清醒，”13号一脚踏在犀牛男的胸口，把他死死踩在铁椅子的靠背上，而自己脸上始终挂着儒雅随和的微笑，“别浪费时间了，你只需要告诉我，那批军火高尔是从谁手里弄到的。”
“呸。”
13号歪歪头，躲过了犀牛男的一口老痰，他身后懵逼的治安卫兵被猝不及防地糊了一脸。
他充满耐心，微笑着说：“虽然我的时间有限，不过你也别做梦高尔能捞你出去。”
话音刚落，13号手中的警棍就毫无预兆地狠狠落下，下手重得像是想直接要了犀牛男的命！
鲜血瞬间染红了犀牛男西装的前襟。犀牛男怒吼一声，挣扎着站起来，手铐在发出短暂的咯吱声砰然断裂，几乎与普通人脑袋等大的拳头挣脱束缚，向着13号袭来！
两名治安卫兵大惊失色，可是已经来不及了。在得到帮助前，他们的长官就轻松地用胳膊夹住犀牛男的手腕，然后就那么将一个几百斤重的巨汉甩了出去，砰地砸到墙上！
追过去，一脚踢翻想要爬起来的犀牛男，13号手中的警棍雨点般落下，果决又无情。犀牛男鼻子上的角很快被打断，接着碎掉的是面骨，接着又是举起来格挡的手臂。
凸出的脸像是面团一样塌成一团，满嘴的牙也没剩几颗；犀牛男一开始还低吼着发出威胁，后来就换成了轻声求饶，可是无论他说什么，13号的殴打始终没有停下。
眼看着嫌疑犯的挣扎越来越微弱，一名治安卫兵终于忍不住，小声劝道：“长官，再打下去，他会死的……”
钝器击打肉块的声音戛然而止。13三号带着可怖的微笑猛地转身，默默地看着那名卫兵。
“你说的……”
卫兵颤抖着后退两步，死亡的恐惧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。
“好像很有道理。”
13号把警棍随手一扔，从怀里掏出手帕擦了擦自己脸上溅上的血，然后一边活动胳膊一边走到那名卫兵身边，拍拍他的肩膀：
“继续问吧，做好笔录。”
他凑到卫兵耳边，低声加了一句：“别再让我失望。”
【不管在第几区，治安官的工作还是一样的累啊。所以说我当初哪根筋没搭对要求转业的！】
丢下瑟瑟发抖的卫兵，13号感叹着回到办公室，径直拿起桌上的传话筒：
“Nova，给我转士官长。”
机械的女声响起：“二级通讯权限确认。转接中……”
“对方不在指定有线区域，是否使用备用线路？”
“有啥用啥。”
13号在心里吐槽着Nova的磨叽，倒不担心自己联系不上士官长。虽然那家伙不是成天坐在办公室里等通信的人，便携式通讯器又只有几百米的接受范围，但士官长的通讯器拥有一级权限，方圆几公里内任何有线通讯设备都可以成为他的临时信号基站，这意味着只要他身在塔都，基本就不可能失联。
果然，短暂的忙音过后，士官长低沉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：“讲。”
“你要的情报我差不多快问出来了。“
“嗯。”
“……”
“有话就说。”对方似乎很不耐烦。
”我只是有点好奇，到底是谁会对阴沟里的一条鳄鱼感兴趣，军方，议会，赵家，还是那群神棍？”
“这不是你该关心的。”
“说起来，那批欢愉原来要交给高尔代理销售来着，安德森心血来潮把它吞了惹得你生气。现在来看，这个高尔明显是有问题的，还好货没有给他，倒是安德森莫名其妙白给了哈哈。”
“那种人，消失掉最好。”
13号猛拍桌子，发出的声音却很小：“可你也不能让我去卖那批货啊！我是个治安官！前特工！不是药贩子！”
“你可以学。”
“你这么说真的让我很难办啊，”13号颓然倒在座椅上，突然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，两眼中放射出锐利的光芒，“这样吧，给我两个中队的正规军，我会把活儿干得很干净，不管是地下的军火商还是落魄的小贵族，生意也能更加稳固。”
士官长的回答也很干脆：“不行。”
13号强忍着摔话筒的冲动，和颜悦色地说：“你们就真打算让我空手套白狼呗？你瞅瞅第六区的治安卫兵都是些什么鸟样，我看连个欢愉吸多了的娘们都打不过！”
“现在地面局势紧张，外敌虎视眈眈，上层又已经闹翻了天，不适合再出现大动静了。完成你的任务，0013-C，组织日后会给你应有的奖励。”
【我只想要三个月假期……】
13号一边在心里吐槽，一边继续汇报：“关于那个小姑娘，和我想的一样，资金冻结后，保镖的防御也松懈下来。趁0522-A不在的时候我试着狙了一枪，可惜被0233-A挡掉了。现在我雇的人应该还在围堵他们几个，不过有个教廷的强袭修女在，0233-A又只废了一只手，成功的可能性不大。”
话筒那头传来长久的沉默。
“炎伤的事，你先放下吧，密切监视就行，等她离开第六区及时向我报告，我来处理。”
13号扬起了眉毛：“士官长大人亲自出马？那小姑娘可真是倒霉啊。”
“少贫嘴，管好你自己的事。第六区的反叛力量不容小觑，这次行动不可有任何闪失，把你那吊儿郎当的作风给我收一收。”
“是是～我继续努力工作啦，您那边也加油喽。”
13号说完切断了通讯。他作为塔都的高级特工，和士官长是同级，刚才之所以用了“您”这个称呼并不是因为对对方有多尊重，而是他心情确实很不错，甚至都开心地跳了起来。
工作量一下子少了一半，月神大人终于记起咱这个过劳死了！
另一边，面无表情的士官长将通讯器揣回怀中。
他站在第三层悬空城的边缘，因为正扩建的缘故，脚下是透明材料制成的“城市骨架”，再往前一步便是万米高空。
远处，荒神川的水逆流上天空，纺线一般穿过数个悬空城，温柔地为巨塔绕上一条条潺潺的缎带，又在另一边以雷霆万钧之势飞流直下，怒吼着砸回地面。
透过水幕，明月的周边出现一圈模糊的光晕，无私的月光洒向四面八方；无云之夜，广袤大地如同一只毛茸茸的沉睡巨犬，明灭的灯火是它的呼吸，月光便是主人轻抚的手。
一切是如此美好。
士官长的目光直至落至地面，仿佛能透过土层，看到地下那些蠕动着的不安定因素。
“塔都，容不得你们破坏。”
伴随着审判似的宣告，士官长轻轻跃下悬空城，巨大的滑翔翼在夜空中悄然张开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第六区，某窄巷内。
藏在阴影中的安雯等人屏住呼吸，等外面的脚步声远去后，才敢稍微松一口气。
佐调整了一个姿势，保持着捂着侧胸的动作，鲜血仍不停地从指缝中渗出。刚刚的狙击竟然射穿了佐的义肢，余威又在他的胸口开了个洞；要不是佐及时察觉到了晶石狙击枪蓄能时的微弱魔力波动，这个洞就要开在莉丝的脑袋上了。
那把狙击枪，绝对不是一般的武器。不过随后出现追逐众人的持械暴徒，就只是第六区最常见的流氓了。
莉丝罕见地对佐表示了关心：“你没事吧？可千万别死掉呀。”
佐当即兴奋地瞪大双眼：“是大小姐的亲切问候！awsl！”
“我问候你母……算了，看在你受伤的份上不跟你计较。安雯，你手上还有魔晶石吗？我给这家伙简单处理下伤口。”
安雯耸耸肩，把枪刃空空的晶石槽亮给莉丝看。没有魔晶石，就算是莉丝这样擅长治愈魔法的援护修女，也对佐的伤势无可奈何。
佐倒是很乐观地拍了拍胸膛：“大小姐放心吧，这点伤还影响不到我。只要您一声令下，我这就去把外面那群小喽啰收拾了，咱们一起回家。”
话刚说完，他那被击穿的左臂就噗地爆出一团火花，无力地垂了下去。
小秋担忧地说：“外面那些人都是本地的居民吧？要打架的话，哪一方受伤都不好呢……”
“那些都是嗜杀成性的暴徒，小秋不可以对他们心软。”
安雯嘴上这么教育着小秋，紧握枪刃的手却不那么坚定。她可以毫不畏惧地面对最凶恶的幻魔，杀人的事却连想都没想过——而那群全副武装搜寻着的暴徒，一个个红着眼睛，不像是能轻易善罢甘休的样子。
刚刚过去的一波异人里面没有嗅觉灵敏的类型，否则早就循着佐的血腥味追过来了。不管怎么说，此地不宜久留，赶紧找地方避难才是上策。
莉丝看上去情绪很低落，安雯明白，至少有一部分原因是“游荡者”尽数被毁，现在的她帮不上任何忙。
说起来，这个结果好像还是自己亲手造成的？
“咳，别担心啦，学妹，安心躺好，姐带你飞。”
安雯说出这句安慰莉丝也是安慰自己的话，谨慎地朝胡同口走去，准备查看外面的情况。佐突然发现了什么，大声向安雯喊道：“修女姐妹，小心！”
一只近三米高的怪物埋伏好一般扑向安雯，后者猛地一个撤步，巨大的身影在胡同口一闪而过。
马上，那怪物就回转过身来，将几人堵在胡同里。
它的身体由不同生物的肢体拼接而成，材料不知来源于家畜还是异人；接缝处留着难看的黑色缝线，濒临腐烂的肉块向外翻卷，不少地方还长着恶心的青斑。
这看上去就很精神污染的东西，学名叫做缝合傀儡，诞生于一种早已被塔都魔导学者协会明令禁止的技术。不出意外的话，这家伙该是出自上次袭击莉丝的那个织梦师之手。
安雯精神一振。
刚刚还因为对方是人类没法尽情发挥而烦闷，这就有个看上去就很欠打的家伙冒出来了。还废话什么？抄家伙！
枪刃斩下，缝合傀儡用很不符合其身材的敏捷抬手挡住了这一刀。他的右臂整个被替换为一把血淋淋的屠刀，正与枪刃架在一起，发出嗡嗡的低鸣。
“呦？还挺害羞？看招看招看招！”
枪刃一次次挥下，缝合傀儡的招架变得越来越勉强，普通屠刀毕竟不必高等合金铸成的枪刃，在猛烈的撞击下渐渐变形并出现豁口。
叮——
又一次交击，枪刃的刀锋直接砍进屠刀的刀身，**时，带动缝合傀儡一下子失去了平衡。安雯抓住机会，一记横砍，即将把缝合怪的头斩下！
就在这时，魔法的波动毫无预兆地从缝合怪的身体中扩散出来。
固有魔法！
原本这种技术只被应用在无生命的器具上。比如，刻有“火球术”咒文的法杖，只要魔力充足，就可以让持有者高速施放火球术；所谓的晶石枪，本质也是刻有“冲击束”或“极光术”咒文的变形法杖。
因为对手一直在动，安雯潜意识里忽略了傀儡“没有生命”这一事实，自然也没有想到固有魔法的可能。傀儡身上的固有魔法是普通的幻术，威力极弱，但还是成功让安雯产生了一瞬间的失神；就在这个瞬间，它的屠刀高高举起——
当——
安雯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后拉扯，回过神来的时候，佐已经冲到了前面，用额头挡下了这一刀！
颅骨外的合金镀层让佐免于致命伤，但皮肤还是毫无悬念地被切开，涓涓血流蜿蜒着淌进他的眼睛。傀儡摇晃着拔刀准备继续攻击，佐却没给它机会。
“我还活着的时候……”
捂着侧胸伤口的右手移开，在身侧攥成拳，仿真皮肤被由内而外爆发的气流撕开，露出闪着金属光泽的义肢——
“少给我打其他人的主意！！”
轰！！
手肘处的推进器爆发出蓝色火焰，钢铁之拳火箭一般打在傀儡身上，后者当即四分五裂，残余的肢体倒飞出去、接连撞穿好几道墙！
强敌的溃败并没有让情况变好。随着巨大的响声，街道各处响起了暴徒们“在这边”的喊声，大量的敌人朝莉丝等人跑来，其中甚至还有刚才那种蹒跚的傀儡。
“离开这里！”
安雯迅速背起小秋，四人一起拼命地向外冲。一路上不时会遇到暗鸦手下的打手，一见面，装备晶石枪械的他们就是一顿毫不留情的乱射。虽然几秒之后这些人都会被安雯依次打晕，但为了守护大家，佐的身上又添了不少新伤，整个人都已是鲜血淋漓。
如果换成安渡因，这个出血量恐怕早就休克过去了。佐凭借强悍的体质勉强还能跟上安雯等人的步伐，但没人知道他还能撑多久。
雪上加霜的是，四人慌忙中迷了路，拐进了一条死胡同。
佐看看远处逐渐逼近的敌人，叹了口气，平静地说：“抱歉，大小姐，我已经没有力气翻过或打穿这堵墙了。您先走，我随后就到，修女姐妹，请你照顾好我的主人。”
“我反对！”莉丝大声抗议，“你要和我呆在一起，这是命令！”
佐爽朗地笑了。他单膝跪在莉丝面前，蹲下后刚好与莉丝等高；宽厚的大手轻轻拍了拍莉丝的肩膀，钢铁手臂没了柔软的质感，却格外温柔。
“您是我和佑活下去的唯一意义，我曾以性命起誓，决不能让您再受到伤害。请宽恕我。”
说完，他直接拎着莉丝的后衣领，把她高高地举过了墙。
“放开我！我不走，我……”
小秋着急地喊道：“佐先生！”
“我不会改变主意。”佐坚定地说。
“不，不是的，那个……”
“不想死的话就过来。”
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少年不耐烦地说。他的身上覆盖着鱼一样的鳞片，正是几天前莉丝击伤蛙人强盗时挡在莉丝面前的那个男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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